“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啊?”苏苏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也是带着笑说的。
我调侃说:“傻笑啊。”
苏苏撅着嘴巴,鄙视地翻了个白眼。
在我的印象中,王嫣从没有离开过“不仅”。
而苏苏,离开“不仅”都是因为王嫣。
“不仅”没有卫生间,苏苏就给王嫣在里屋放了个尿桶。每天关门前的最后一个事情,就是把桶拿去倒了,再用河水和刷子清洗干净。
王嫣隔几天就要泡一次澡。苏苏给她准备澡盆,有时还要用矿泉水,加冰块,和苏苏专门去摘的花瓣。王嫣拿一本书在手里,可以躺着泡一个下午。
如果遇上下雨天,苏苏会在夜里,把洗澡水直接泼到店门口,顺着沟渠排到外面;如果雨不大或者没下雨,她就要一小桶一小桶地把洗澡水拖到河边,倒进河里。
王嫣的床头边,摆着成堆的书籍,都是苏苏一本本从旧货市场淘回来的。为了让王嫣能够更好得阅读,她专门挑选字体比较大的书,而且在里屋的床头,还特意凿了一个凹槽,用来放灯。
苏苏和王嫣有个共同爱好。每次苏苏都会从市场一次性采购很多件衣服,然后在晚上11点钟的时候,把“不仅”的店门关闭,两个人在房间里试穿新衣,分配衣服的归属。每当她们成功挑选一件自己心仪的衣服时,就会笑着在**打滚或者互相亲一口。
当然,有时候她们会选中同一件衣服。此时,两人就会互相争吵,谁也不让着谁。闹得凶了,就用猜拳来决定。
两人都没看上的衣服,就会被退货。但是金三角卖出去的东西,很少听过能退回,衣服自然不例外。这时候,苏苏就会把衣服丢给我,让我去想办法。去的次数多了,服装市场的老板都认识我了。
我不太喜欢王嫣,和她只有过一次比较深入的交流。当时王嫣说书看腻歪了,想看电视。苏苏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正好有朋友家里有卫星电视,他欠我一些赌债,我就把电视拆了,搬到“不仅”。
我装电视的时候,王嫣在旁边敲敲打打,嘲笑我被人骗了,把二手电视当新的买回来。说完就自己捂着嘴乐。我没有理会王嫣,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深深吸了几口气。
王嫣说话刻薄,好几次把我惹毛了,就拉着我的手,问我她漂亮不漂亮。我一码归一码,都会诚实地说漂亮,然后就不长记性地开心起来。但那天晚上,我12点多才把电视装好。
雨季中的大其力,夜晚阴冷,我坐在“不仅”门口的台阶上,一根接一根抽烟。忽然一瓶啤酒在我的面前划过。王嫣给自己开了瓶,递给我一瓶。见我没有接酒的意思,就把酒硬塞到我怀里。碰了一下,自己喝了起来。喝完后,王嫣没有任何征兆,就开始对我说她的家庭。
王嫣的母亲是三婚。第一任是个货车司机,在跑长途的时候,出车祸死了。第二任是政府人员,在工作的时候心肌梗死了。第三任是个生意人,在王嫣四岁的时候离家出走,从此再没见过。
“她受不了。”王嫣把喝完后的酒瓶放在屋檐刚好滴水的位置,一滴一滴雨,落在瓶口。身体弓着,头窝在膝盖之间,双手摸着台阶的边沿,对我说母亲从此染上毒品,没几年就死了。
我问说这个干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嫣说没关系,只是想让我知道上天是公平的。给了她美,就要剥夺其他。
苏苏此时蹲下来,从背后搂着王嫣,头靠在她的右肩,对着脖颈亲了一口。
雨,嘀嗒嘀嗒。
“她不想来这里的。”苏苏忽然冒出这么句话。她说在知道金三角白粉便宜的第五天,就已经开始筹备。过了两个月,她骗王嫣过来泰国旅游散心,从美赛偷渡到大其力,开了“不仅”。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问苏苏,因为我记得她之前说过,那时候还能维持日常生活,完全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苏苏没回答,被王嫣抢了先:“她是个理想主义者,不会用现实去考验感情的。”
我皱眉。
“我要确保,我们不会受到感情以外的困扰,一点点都不行。”苏苏说。
我听不懂,也不想再接话。
在离开金三角的前一个星期,我最后一次去“不仅”。
苏苏当时正拿着一张纸,用铅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我悄摸摸过去,从背后用手遮住她的眼睛。没等我发出声音,她就开口:“别玩了,我和你说件事。”
我收回手,绕到她的身前,蹲下来抬头问她什么事。她问我到底还想不想文身。见我没回答,她又说,自己考虑了很久,觉得两个六芒星组成的图案,很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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