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酒里下毒？”李承泽的脸沉了下来“你敢给皇子下毒！”
“京都那么多人，每天都有人死。”范闲戏谑地笑着“除了可惜，我还应该说什么？”
“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我不信。”李承泽摇着头“你敢当着这么多人，杀我。”
范闲好整以暇地歪头看他。
“姐姐，承儒哥哥，你们……不说些什么吗？”林嫣儿的眼眶中还残留着没落完的泪，她目光怔怔，又饱含不解，就这么一一看过婉儿和李承儒。
婉儿知道范闲大概率只是吓吓李承泽，所以偏过头去，只有在桌下捏紧的手透露出她的不安。
李承儒眉头紧皱，站了起来，李承泽以为大哥是来帮自己的。
可他欣喜的神情还未来得及做出来就被定格在了一半，因为大哥拍了拍他的肩膀
“跟范闲好好说说，实在不行，服个软也行。”
服软！他是皇子，要向一个臣子服软！
林嫣儿眼睛眨了眨，觉得眼前的承儒哥哥好陌生。
明明表哥才是他的亲兄弟，夺位之争也未曾牵扯到他，可为什么承儒哥哥却站在范闲那边？
她忽然感觉好恐怖，眼前的所有人，除了表哥，都用一种审视的眼神将她们包围，似乎在期待着她们露怯求饶，仿佛她是什么戏台是上的丑角，注定要用丑态尽出的方式博座下看客一笑。
明明还是那张脸，可她却怎么都找不到过往的熟悉与亲近了。
可短暂的迷茫和恐惧之后，从心底生出来的情绪却是愤怒。
没人有资格审判她与表哥，她敢保证，将任何人放在她们所处的位置都不能做的比她们更好。
求生之举，自然要不择手段。
范闲以为他是谁！正义的使者？还是无私的救世主？可他不还是包庇了范思哲！
她决不允许范闲用她的狼狈去成就自己的美名。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你范闲算个什么东西，想审判我，你也配。
没人配。
不就是毒药，以为老娘怕你吗！
众人只觉眼前飘过一朵粉云，再定睛看去。
林嫣儿已将李承泽留在桌案上的半盏残酒一饮而尽。
她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缓缓抬起下巴，露出一个骄矜的、从容的、挑衅的笑“也挺好，我与表哥的死还能有小范大人做陪葬。”
“这可是诗仙啊。”
“表妹说少了。”李承泽的脸上是与林嫣儿如出一辙的痛快疯狂，他来到林嫣儿身旁，提着酒壶又倒了两杯酒“还有户部侍郎司南伯、第一才女范若若，有范家上下老小陪着上路，多热闹。”
“我这一生荣华富贵，也无甚遗憾，只一点，还未来得及娶表妹为妻。”李承泽含笑将其中一杯酒递与林嫣儿“也不知范闲这毒什么时候能发作，别连拜堂都来不及，表妹可愿同我喝这杯交杯酒？”
林嫣儿接过杯盏，真就如同一个含羞带怯的新嫁娘一般，理了理头发，笑眼盈盈，面生红霞“若能在死前与表哥结为夫妻，那再好不过。”
两个人就在这种情况下，喝完了交杯酒。
真是遇上疯子了。
范闲脸色那种不屑的、看笑话的眼神早在林嫣儿饮下毒酒时就开始消退，直到现在完全消失不见。
他意识到，正常人是没办法斗得过疯子的。
“你们怎么不喝啊？”林嫣儿语气柔和，却难掩那深埋在深处的偏执“姐姐，承儒哥哥，难道你们不为我嫁给表哥而开心吗？”
林嫣儿就像一只快乐的粉蝴蝶，旋转到婉儿面前，把她面前的酒倒了一杯，素手端起“来，姐姐，你也喝呀。”
见婉儿不接，她也一点不觉恼火，依旧嘻嘻笑着，又来到大皇子这边“承儒哥哥，快祝我和表哥百年好合啊。”
“啊不”她说完，忽然又睁圆了眼，露出几分说错话的不好意思“说不准我们下一刻就要做鬼了。”
“那可不能用百年好合。”林嫣儿甜蜜地看向李承泽“承儒哥哥得祝我们，千年万年都在地府做一对儿鬼鸳鸯！”
“妹妹，别胡闹了！北齐大公主还在这看着呢。”见林嫣儿还想将酒杯端给范闲，婉儿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于是出声制止。
“闹？我在胡闹吗？”林嫣儿指着自己鼻尖，笑得歪倒在李承泽身上“表哥，你我今日大喜，只是想要两句亲人的祝福，怎么就成了胡闹？”
“我不懂，为什么范闲给我们喝毒药不是胡闹，我请他喝美酒就成了胡闹？”
“表妹，说实话，我也不懂。”李承泽抱歉地看着她，然后也跟着大笑。
“真好，表哥不懂就告诉我不懂，从不骗我。”
“我对表妹，从不相欺，亦不相瞒。”李承泽将她拥在怀中，轻轻吻她的额头。
“婉儿，咱们走。”范闲起身拉着婉儿的手向外走，他将一个瓷瓶重重放在最外面的那张桌子上。
“解药我留下了，吃不吃由你们。”
“等等。”林嫣儿出声将她们叫住，她看着婉儿的背影，眼底的疯狂逐渐被柔情所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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