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采薇回过神,垂下眼长舒一口气:“没什么。”
方琢之不语,心想,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没什么,知道问了她也不会说,只好说:“那快睡吧。”
躺下半晌仍然听见夏采薇时轻时重的呼吸,方琢之忍不住问道:“小薇,有事为什么不对我说?”见她不答,皱眉道:“小薇,我是你最亲密的人,有什么不可以对我说的?”
夏采薇淡淡地说:“没什么。”
方琢之支起身子:“你分明是有什么事埋在心里。小薇,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为什么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什么事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不好吗?”
虽然他的语气有点硬邦邦,夏采薇听出了其中的关心和伤感,想,我不能这么对他,他是无辜的,我不能毫无道理地将自己的烦恼转嫁到他那里。她转过身子依偎在他怀里:“其实没什么,就是刚才突然想起功课上的麻烦,一下子睡不着。”
方琢之唔了一声,仍然心存疑惑。
“你抱着我睡,听着你的心跳我就能慢慢睡着了。”
方琢之颇有些受宠若惊,夏采薇睡觉一向喜欢背对着他,起初他以为她喜欢朝一边睡,后来跟她换了边她还是背对着他,让他很是失落。不仅如此,每次亲热之后的爱抚她也不喜欢,总是一翻身说句“好累,快睡”就不再理他,让他感觉在性事上他们男女的角色互换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亲昵地趴在他怀中。
夏采薇枕着方琢之肩窝,手搭在他身上,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心情也不再烦躁,渐渐进入梦乡。
那天晚上她睡得一点也不好,以前她渴望在梦中见到“他”,也曾呼唤过“他”,可是第一次梦见“他”却让她坠入迷津。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四周灰蒙蒙的一片,不像是迷雾倒像混沌未开的那种感觉。她选了一个方向朝前走,心里有点害怕和期待,渐渐地那种灰色越来越淡。然后她看见了他,站在悬崖边上,离她不远,但是隔着一道深深的峡谷。她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她知道那是他,站在那里像仙人一样似乎随时都会乘风飘去。她无法说话,只是向他挥手。他看见她了,朝她微笑。这样一个笑让她心神激荡,她朝他跑去,却忘了自己在悬崖边上。她坠入悬崖,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夏采薇是在方琢之的怀抱和呼唤中醒来的,她睁开眼看见的是方琢之紧张的脸:“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她的神色仍然很茫然,微微喘息。
“梦见什么了?”
“……掉下山崖……”夏采薇觉得嗓子很干:“水。”
方琢之将水递给她,她一饮而尽。他摸了摸她的额头:“一头冷汗。”轻轻地将她放下,取了块毛巾为她拭干,见她仍是一副迷茫的样子,忍不住叹气:“你的功课已经够好了,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夏采薇呆呆地答应着。方琢之摸摸她濡湿的头发:“什么功课,这么难?也不用门门都拿A,这么用功做什么。”
夏采薇此时才从梦境中回到现实,她长舒一口气,朝方琢之扯出一个笑:“没事儿了,别担心。”
夏采薇以前一向认为人与人之间应该坦诚相待,没想到面对自己最亲密的人她却无法做到这一点,她怎么能告诉他自己所有的失态是因为想起了另一个人,一个在她心底的人。她知道这个世上方琢之是对她最好的人,虽然她很生气他总管着她限制她的自由,她心里也怨恨过,但并没有真正怪过他,因为她知道他爱她至深。她不禁觉得自己很幸运,刚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她谁也不认识,其实是有点害怕的,可是她却得到了方琢之和秦逸的照顾。她觉得上天真是垂怜,多了一次重生的机会还有这么多人的爱护。
夏采薇不禁问自己,我从未想过也没有主动去伤害过别人,可是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多人为我伤心,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会导致这样的后果。他们所有的人,都很好很好,可是都不同程度地为我伤心,一定是我有什么地方不对了,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可是,到底哪里错了,我该怎么做我真的不知道。
夏采薇不知道,像她这样美丽可爱有魅力的女孩很容易得到男人的青睐。爱情是没有什么道理的,除非两情相悦,否则注定一方要受伤。她自己的态度自然也不是很正确,她太容易心软,总不想让对方难过所导致的结果就是一次次地难过。如果她懂得什么是当断则断,那么在她与方琢之的感情纠葛中也许两个人受到的伤害都会少很多。她不明白,正是这一点希望才会导致今后更多的失望。
不要拒绝我
夏采薇的寻人过程并不顺利,和方琢之在一起后一直不好找机会。方琢之不在美国的时候,夏采薇利用闲暇时间跑遍了美国各地:华盛顿特区,马里兰,新泽西,弗吉尼亚,伊力诺依,德州,加州。她怕方琢之追查她的行踪,每次出门都用现金,从不用信用卡。方琢之起初对她这种怪癖很不解,她解释说信用卡容易被盗用,而且她喜欢用现金的感觉。他见她每次都如此,也就渐渐接受了。
名单上所剩的名字越来越少,她几乎感到了一种绝望。他在哪里呢?难道这个人是自己的幻想吗?不,不可能,那些记忆的碎片如此清晰,一定不是他的幻觉。如果名单上的人都不是他,自己是否应该继续查更早以前毕业的校友呢?
在一次次抱着希望而去,带着失望回来的煎熬下,夏采薇开始重复那个噩梦。她不禁想,这个梦暗示着什么,难道说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到底在世间徘徊了多久?难道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夏采薇看着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地点,那是S城,她把这个城市放在最后的原因是这个城市成年阴雨,而在她的感觉里他是喜欢阳光的,和她一样。最后一个,她叹息,难道真的没希望了吗。
这个人叫周远,在W大任教,她去他们系的网页上看过,他的照片是一张严肃的半侧面,并不清晰。她打算抽空去一趟S城。
大学第二年暑假,夏采薇回国之前先飞到S城,打算从那里中转。去之前她与那个人联系过,他比较冷淡,并不赞成她去拜访,建议她可以通过电邮询问问题。最后,夏采薇告诉他她正好在S城,他才与她约定时间,约在他的办公室。
夏采薇准时来到周远的办公室,她轻轻敲门,里面一个好听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地说:“请进。”她带着礼貌的笑容推门进去,见他从电脑前转过身看着门口。夏采薇看着他的眼睛,顿时如遭雷击,呆立在那里半晌不能动弹。是他!是他!她颤抖着双唇,说不出话来,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我终于找到他了,他不是我的想像,他还在。许久以来的寻找终于结束了,再也不用经历一次次的失望,再也不用重复那样的噩梦,她太过激动以至有些晕眩。
周远愕然地看着她,这个美得让人窒息的华裔女孩笑着走进来,见到他却梨花带雨般哭起来。他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过程,确定自己没有说过任何话。难道她是来找他要分数的?应该不是,他能肯定她不是自己班上的学生,这个女孩那么美丽,他一定没有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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