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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回程，刚到家就下雨了。

更糟糕的是，村里的电线杆倒了，直接断了电。

六个大怨种排排坐，欲哭无泪。

“这雨可真给丰收节面子，运动会刚结束就继续下了。”秦葭一边编绳一边说。

“往好了想，至少赢回来好多食物。”舒沐安慰道。

舒沛编完手里这根绳，道：“天气太不稳定了，而且手绳确实没那么容易卖，之后还要找其他赚钱方式。”

“再说吧，一直这么下雨的话，做什么都没辙。”秦葭道。

最后一点材料用尽之后，舒沛趴在炕上写小说。

炕被烧得暖烘烘的，一个多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当舒沛要把这章放到晋江的存稿箱时，才发现自己的流量无法使用，手机已经欠费了。

她的手机常年静音，也几乎不打电话，自然一直没有发现。

“我才想起一个事儿，”舒沛用姐姐的手机给自己交了电话费，然后说，“上次在派出所，我留的是我的号，所以不会是错过了警察的电话吧？”

秦葭想了想，说：“下次去县里的时候，我们去问问？”

“行。”舒沛无奈。

人家警察同志还提醒她保持电话通畅呢，结果她给忘了，多耽误人家工作。

下午电线杆就修好了，舒沛玩手机，李鹤观画画，其他人打麻将。

“你这工具也太离谱了，一只手居然就能拿下。”舒沛对坐在对面的李鹤观说。

“写生画材就是这样，方便拿出去，”李鹤观端着一个可以四面八方展开的水彩盒，旁边夹着薄薄一册写生本，“我画他们打麻将呢……哲生的手是真臭啊，打的什么东西。”

“诶——”戴哲生不满地回头，却因为秦葭催他打快点，又把头转了回去。

舒沛这个角度看不见他是怎样画的，只能通过笔杆的晃动，大致感觉到他的动作非常快。

没几分钟，李鹤观拿着这张水彩画，征用了戴哲生的手机支架充当画架，放到了东屋的柜子上。

舒沛跟过去，端详半天，只觉得用色很奇妙，黑暗的地方不是黑暗，而是偏紫偏青，明亮的地方也不是纯粹的留白，而是隐隐带着橙色与明黄的光，但是除了直观的颜色好看之外，她也看不出更多的东西来。

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李鹤观已经又拿起了他那巴掌大的写生本，笔走龙蛇。

“给。”

舒沛回头，下意识接过李鹤观递来的画。

画中是她的侧脸，目光微垂，笑容浅浅，尽管是最熟悉的自己，变成一幅画仍然会让她感到陌生。

“好漂亮啊……”舒沛失语片刻，憋出这么一句。

须臾，她想，好像有点丢人。她一个写文的，连夸人画得好都不会。

“送给你的，”李鹤观没有直视她，转头去收起颜料，“你喜欢就好。”

“谢谢！”舒沛说着，便郑重地把这幅画放到了自己的文件袋里。

她的文件袋里装着的都是自己近期写的文有可能用到的资料，又或者她积累的碎片化知识，只有这幅画与众不同。

只是没一会儿，她又忍不住打开袋子，拿出来看一看画中的自己。

看一看再放进去，放进去了又想拿出来，这样反复几次之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愚蠢。

“诶，你笔名叫什么？我去看看你的漫画。”舒沛扭脸问道。

李鹤观背对着她，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道：“笔名是‘带吴钩’，蓝殿堂漫画可以看。”

“啊，是取自‘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吗？”舒沛的眼睛霎时亮起来，“我喜欢李贺的诗。”

“嗯，不过比起这句，我更喜欢《苦昼短》里那句‘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曾经第一次读到的时候，我好半天没缓过神来。”李鹤观倒完洗笔水，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舒沛旁边。

舒沛抬眉：“我倒是更喜欢‘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这个‘煎’字是我一辈子也想不出的妙……”

两个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

他们同样喜欢浓墨重彩中透着空洞悲戚的诗词，也喜欢对金玉其外的凝练批判。

节目录制过半，无数次的嘴欠与发癫过后，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自己与对方的品味如此一致。

从下午聊到做饭，从做饭聊到晚上，舒沛竟从未有过一刻，像此时一般畅快。

她自幼就很难在生活中找到知音，被无数人评价为“刻板、较真、古怪”，于是只能把所有情绪投射在网络上。

在网上交友，在网上各种文学相关的bot里寻找合得来的人，最大的弊端无外乎就是网线另一端的人说不准哪天就会消失，但总比现实好。

而现在，她在现实里遇到了跟她一样有品位的人！

好好好，原来发癫都是装的是吧？

舒沛脸上倒是没有显露出多少开心，但是心脏狂跳了一下午，一直到晚上还洋溢着激动。

夜深人静，她缩在蚊帐里，从李鹤观九年前的第一本漫画看起。

她以前是不看漫画的，她觉得漫画的信息量太考验主笔的能力，而且大多数的漫画都不够精致——直到带吴钩的《黑洲》出现在她眼前。

《黑洲》是一本科幻题材的漫画，与众不同的是，它不但是传统写意画与水彩的完美结合，而且并非板绘。在纸上创作，再扫描成图片，质感是板绘费很大力气才能模拟出三分的高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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