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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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个世界……的人……的选择……我……无法理解。”

微弱的灯光将男人的脸映照得影影绰绰，仿佛随时会消失，就像他那因受重伤而有气无力，时断时续的声音一样。

女人闻言艰难地将身后的男人拖到沙发上，找到一个舒适的角度放下。男人全身都有着或大或小的划痕，鞭痕，甚至枪械的痕迹。

一躺下，鲜血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汹涌溢出，将金棕色的沙发濡染成暗红，昏暗的灯光，搭配着男人唯独没受伤的部位——那张一眼看去就会呼吸一滞，然后再也忘不掉的俊美面容——竟有种邪异的美感。

“这不奇怪，守卫军应该也无法理解，所以一直站在反抗者的对立面。”女人边放松自己的肩颈，边从衣服衬里拿出一个一掌可握的小笔记本。

“你……似乎很理解……他们。”男人难以置信，甚至激动到又吐出一口鲜血，“可你从来没加入……也没……帮过他们。”

“理解不等于认同。”女人拿出小本子侧边夹着的古老的钢笔，用最原始的方法在笔记本上书写着什么，还不忘关心男人的状况，“你这样真的没关系吗？不然还是想办法回去吧。”

“回那个地狱？”男人自嘲笑笑，又咳出了一大口鲜血。

“抱歉，我是指，回你的世界。”女人继续书写着，连男人残留在她指尖的血不小心染上去都不在乎。

“自从知道世界的真相后，就没有所谓的我的世界了。比起回去，我还是觉得弄清楚你们这个世界的人的想法更有趣。”似乎是死前的回光返照，男人突然有了一丝力气，撑起半边身子，迷离地看着眼前淡然自若的女人。

她的相貌是如此普通，丢在人群不多观察几遍可能都注意不到。可现在明明正被无数人追杀，明明沾染了满身鲜血，她的神态，平稳下笔的动作却无比淡然、神秘，让人想挖掘出她身上所有的秘密，甚至着迷到贪婪。

她向来如此，总是游刃有余，好似看透了一切，而所有人却都看不透她。

啊……如果挖开她的脑子，是否就能看到她在想什么？男人颤抖着伸出手，空气似乎有一瞬间凝滞了，下一秒就要夺取她的性命

女人感觉到了瞬间的杀气，停笔，合上本子，抬头看向他，突然笑了：“你不用着急，我快死了。”

这种总是被她看透恶意，她却毫不在乎的感觉真是过分啊……为什么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露出害怕的表情呢？

“你的选择是什么？和其他反抗者一样？”话题莫名回到了最初。

“我不知道。”女人缓缓开口，目光放空，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我以前在网上看到过一个问题，如果你手上掌握了一个能决定世界存亡的按钮，按下按钮，世界会灭亡，你也跟着死亡。松开按钮，世界存活，但你却会作为代价死去。你是选择按下还是松开？”

这两个选择有什么可比性？既然都会死，那为什么不选择拯救世界，给自己的家人朋友一条活路？

“当然是松开。”男人随意回答道，隐隐对她突然提出的问题有些不满，“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网上的投票，百分之八十的人都选择了按下。”

女人还记得自己当时的评论：我拿筋膜枪按爆！

男人怔住，一时竟忘了疼痛。他好像明白了女人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当初网络上的投票，恰巧是如今人们的选择。

连仅剩的动机也被女人解释的明明白白：“我们现在入侵的这栋房子，我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工作一千年才能买到，你血染脏的那张沙发，把我卖了都赔不起。而这仅仅是某位富豪随手用他账户的零头买下的数百个临时住宅中的一个。在他闲置这么多住所的同时，世上还有无数人居无定所，为租房耗尽了全力，一生都不敢奢求有自己的一个家。”

“如果现实没有给人希望，如果人们的未来无论怎么选都是绝望，人们就会选择还给世界绝望。”

女人将尚未盖上笔盖的钢笔抬起，笔尖对着自己的脖子，猝不及防地戳进去！

鲜血如注，瞬间堵住她的气管，窒息的感觉让她的脸色首次出现波动。

男人挣扎着想爬过来阻止，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在慢慢淡化，就像一幅画慢慢被擦拭一样。

临死还不忘送我回去吗？那你自己呢？男人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轰然倒地，再无声息的女人。

你也选择按下按钮吗？多么无趣的选择。

男人笑了。他在几秒之中被擦除了身影，连血液也跟着一起不见了。

女人右手至死都狠抓着手中的钢笔，左手中的笔记本颓然落下，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画作点点金光消失。接着，右手也垂向地面，脖颈处只留狰狞的血洞，钢笔不见踪迹。

……

秦未眠醒了。她疲惫地睁开双眼，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她好似度过了一生，在学生时期拼命学习，永争第一，从不敢做与学习无关的事。最终，她考上了心仪的大学，获得优秀毕业生的名号，并按照一开始的规划面试进入了一家公司工作。

工作……最初她是这么称呼自己所做的事的，可后来她只用打工、挣窝囊费这样的字眼自嘲。她隔壁工位的美女——苏青与她相反，从小保养的纤纤玉手一看就是没干过任何活的，无比精美，让她只是看一眼就艳羡不已，甚至想过与那人相交。

可后来她发现，人家那是来体验生活的，不是来干活的，公司里本该由苏青负责的脏活累活苦活都扔给秦未眠，苏青只需要每天整理下文件，玩一玩手机，点一点公司的电脑就能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