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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以孟家的地位和站队立场来说，怀国公府是完全没有必要派人前来贺寿的。段家是唐家的女婿，而唐孟两家在朝堂上向来针尖对麦芒，时不时还要暗戳戳地你损我一句我损你一句。在这种情况下，送份相称的礼物过来，就已经算是尽到礼节了。
但孟玄翎还真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了。
说起来这倒也不是他的本意。请柬从段家出来，最先当然是要送到孟煦手上，而交给他的，则是孟白羽身边的小厮林棋。
这下子就不言自明了：肯定是他那个大哥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让他过来出出丑。不在预定的访客名单上，甚至和唐家的小团体都是对立的局面，可以想象他会受到多么冷淡的对待。
不过孟玄翎倒不在意。前世风风雨雨三十多年，什么惊涛骇浪都走过来了，这点冷待对于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家大哥着实有些幼稚，居然会采取这么低级的报复方法；而自家父亲也当真是纵容他，居然就这么由着他任性，难道不知道这样一来京中又会冒出多少捕风捉影的猜测来吗？
带着这样的心情和想法，他来到了段府。
孟家二公子的登门拜访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尤其是在意识到原定的宴席上并没有给对方预留出来的位置时，管家的表情那叫一个尴尬，赶紧把孟玄翎请到了侧院的小花厅喝茶稍候，自己则飞一般地跑去后面请教段长亭，究竟该如何安置这位大爷。
不多时管家回转，后面还跟着段长亭，一进门便扬声道：“不知孟二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段大人客气了。”
孟玄翎拱手回礼，“今日大人寿辰，家父遣我前来，为大人贺寿。”
“哈哈！”
段长亭笑道，“怀国公的好意，我心领了。二公子请吧！”
说罢将手向外一指，率先走出去了。
虽然他看上去春风满面，但不知道为什么，孟玄翎总觉得他隐约有种强颜欢笑、力不从心的感觉。
是出了什么事情么？他心下暗自思忖，面上却不动声色，跟着对方一路向正厅内走去。
两人一路进了宴客厅。此时宾客已来了一多半，三三两两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凑在一起小声交谈，气氛很是随意；见到段长亭与孟玄翎一前一后走入，倒是有不少人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
“孟二公子且落座。”
段长亭在门口站定，对孟玄翎道。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是屋内众人都能听见的地步。“老夫还要接待别的客人，就此失陪了。”
说着对管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后者引到座位上去。
“不敢耽搁大人时间。”
孟玄翎拱手回礼，随后便跟在管家后面，向着被安排的位置走过去。
四面八方投来隐晦的窥探目光。他并不意外，能让段长亭亲自相迎的孟家，这京城中还找不出第二个来，在座宾客都不是傻子，自然能轻易猜到他的身份。
而段长亭为他安排的座位……孟玄翎收回打量四周的心思，看向前方。六人的桌子，已有两人在座，俱是锦衣华服，贵气逼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甚至还隐隐有一分带着敌意的挑衅，想来家中在朝上的立场与孟家大概是不太对付的。
他现在尚未出仕，算起来确实只是个身无寸功、仰仗家族荫蔽的权贵子弟，和这两人地位相近，也难怪段长亭会把他安排在这里。看这一桌在宴客厅靠前的位置，想必同桌者的出身也不会太低。只是孟玄翎有些好奇，那位尚书大人把自己扔进这么一群年轻气盛的纨绔堆里，难道不怕他们一言不合就吵起来，败了宴会的兴致吗？是觉得他身在“敌营”定会谨言慎行不和任何人起冲突，还是说忙中出乱，根本没想到这一关节？
不知怎么的，联系起段长亭之前的状态，孟玄翎总觉得是后者。
那两人还在面色不善地看着他。孟玄翎自然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冷淡疏离地点了点头算致意，径自在管家所指引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见他这副八风不动的模样，那两人中看上去较面嫩的一个哼了一声，向另一人道：“五哥，你说三舅舅这生辰宴是怎么回事？平日里素不交往的，今儿倒是一个个地都凑上门来了。”
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也只是将音量控制在这张桌子的范围内，并没有回避孟玄翎。而这两句话也正让孟玄翎猜出了他们的身份：能叫段长亭为三舅舅的，除了唐家嫡系，不他想。
倒也对。他好歹是孟家的嫡出二公子，父亲怀国公的地位在那儿，总不能随随便便安排个位置便罢。虽然孟玄翎同样觉得，把自己和两个唐家的公子哥放在一起，他们这桌的气氛必然是不能好了。
不过，按照这唐家少爷的话说，多半今日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非唐家派系的不速之客大驾光临。孟玄翎不觉得孟家派系的其他官员同样会派人上门贺寿，毕竟谁也不想给宰相留下一个自己想另投门户的印象。
这样一来，朝中剩下的、排的上号的大员，也只有太后母族的叶家了。可是豫国公向来对唐孟两家一视同仁地讨厌，也不像是能派人上门的样子。那么又能是哪一方呢？
等等……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念头突然闯入了孟玄翎的脑海。如果另外那位名单之外的客人……是来自泾阳王府的呢？
或者干脆说，那位与自己同样在名单之外的客人，正是那所谓的“容四姑娘”呢？
本来以为只是一趟枯燥无聊的交际，没想到却可能获得一份意外收获，这个猜想让孟玄翎瞬间心情大好起来。他伸出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却并未费心压下自己扬起的嘴角。
这副既来得突然、又带着三分诡异的笑容也落进了对面两人的眼里。唐家两兄弟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出同样的想法——
来参加政敌家的宴会不说，还能自顾自地高兴起来，这孟家的小子，多半脑子不太正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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