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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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七年三月，享誉北平的梅先生率戏班到达长沙，从18日起在长沙大剧院演出13天，长沙城里富绅权贵皆轮流到场，戏曲大家的二月红更是痴痴的在剧院里呆了13天，私下还被梅先生邀了在下榻的住处探讨曲艺，两人一见如故，梅先生更是亲自跟二月红学了一段湖南的花鼓戏，从此结了情谊。

第十三日梅先生演出结束下了台，说好了由二月红至交、长沙城‘土皇帝’张启山张大佛爷摆送行酒，梅先生一行都去了张启山的官邸，陪的自然有二月红，还拉上了狗五爷、齐八爷和解九爷。

来长沙多日吃的都是本地菜，又辛又辣，没想到临行前倒在这守备官邸吃到一桌地道的京菜，尤其是那一盘芸豆卷，真真让梅先生大开眼见。

“没想到佛爷这里居然能治这一桌北平本地菜！”

梅先生感叹的说：“早知如此，琬华该厚脸求了佛爷的。”

言语中俱是对长沙饮食不适应，也显出与佛爷、二爷亲近，到他这位置上知音不难匿，难的是这般情投意合的知音。

张启山倒不敢领这功劳，只亲自给梅先生倒了杯米酒，一边笑着说：“启山不过一介武夫，当不得先生这番话。”

“这桌席是舍妹治的。”

“舍妹有幸在北平见过先生一面，只说这桌席是帮姊姊酬先生的，请的师傅不是大厨，还望先生莫要嫌弃了才好。”

梅先生侧头，倒是来了兴致：“原是熟识，不知佛爷妹妹是？”

张启山知这席面上有二月红他家小丫头是断不会出来的，只笑着让张副官拿了偏厅的相框过来，梅先生一看倒是记得，只笑着说：“原是周小姐啊！”

梅先生交友天下，见过的人更是不胜枚举，还认得相片上的人实是因为前不久正遇上一桩事劳了崔老板，那崔老板的三太太与他夫人着实投契，来了北平还一起吃饭，听说他夫妻二人再几日便会来湖南，不由提起在湖南有一小妹，他夫人问起是不是之前曾坐过一席，崔老板的三太太说是，等饭后回家他问夫人才知道原来三太太那小妹子还为自己跟别人吵过架，听了事情全部之后他隐约想起饭桌上确实有那么一位年轻小姐跟三太太形影不离，他夫人玩笑说那小姐跟自家大儿子看着极相配，只不知是否婚配。

这年头戏子身份比以往好了不少，到他这位份上也算是登峰造极了，只是真正有权势的人依旧把他们当做戏台上取乐的玩意儿，再者这年头真心为他们这些人出头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是个小姑娘，那小姑娘事后面对自己还坦坦荡荡，也不是那种狂热戏迷——梅先生当下便从心底里敬了三太太那妹子，没想到今日还这般有缘分。

“周小姐当真是爱戏之人，只是为何这几日都不见？”

梅先生问，若是这几日去了剧院，该是会见到的。

张启山不自觉的看了二月红一样，敛了笑意皱眉说：“小妹不久前刚从上海回来，这几日又是先人忌辰，着实不好出门。”

从上海刚回来不假，先人忌辰也不是说谎，避开二月红也是真的，张启山对小妹在外的事情不太清楚，不知道这鼎鼎大名的梅先生与小妹有什么渊源，却也怕提了避讳的事，只好做了为难状，希望这梅先生不要再继续着话题。

梅先生果然没再提起，接下来席上无风无雨，算是宾主俱欢。

临别时梅先生私下里问起张启山心中疑惑，张启山避开众人倒是轻松，也就回答了梅先生的问题：

“小妹真名与我相似，只是末尾用的是个‘凤’字，‘周凤启’三字多是在外用，还望先生勿见怪。”

梅先生解了惑，寻思着这‘周小姐’大抵身世上有些什么缘故，听说这张佛爷是从东北过来的，背井离乡多是为生计所迫，张佛爷看上去不是为生活，可能是逃难，那么也就不难理解了张佛爷言语中的遮掩、为难。

因着张启山这番推心置腹，梅先生对张启山印象更好了，只说他日来北平有机会必要请了张启山兄妹去全聚德吃北平特色的挂炉烤鸭。

张启山笑着应承，第二日天微亮便又亲自去送梅先生一行人。

这番下来张启山多少知道了周缙云的用意，只是不懂为何偏偏是这位梅先生，在以前周缙云可从未插手过他的事，除了家事。

自周缙云承了‘周凤启’之名在官邸住下，张府就慢慢成了周缙云管事。管家为张家忙碌半生，自府里没人理事开始便接了这主家的重担，事必躬亲，对着账本早就两眼发昏，又觉得底下小子不可靠松不开手，四年前冬天累倒得了一场大病，周缙云就主动接了担子，依旧还是主子，琐碎的事让身边人去办，大事让管家掌眼，渐渐练得一声真本事，虽一年里也不全都在长沙城呆着，可到底是比一个下人当家来得名正言顺，也比管家管得顺手。

在北平玩了一个月回长沙没多久又去上海，张启山知道周缙云不是闲玩，也拘不了她，没想到刚一回来便让自己去请唱戏的梅先生，如何与那梅先生相交也说得极细，问说是为了什么周缙云恍若未闻，只把自己的话说完，丢下一句‘兄长莫不是连这梅先生也要我去应酬’就把张启山堵住。

周缙云这多年的往外跑大多是与人相交、为他筹谋，初时在杭州见芬花和芬花的丈夫崔老板是单纯的去探姐妹，随着芬花和崔老板又去了上海、北平，慢慢的倒成了帮他，这两年他从崔老板处拿到不少价低的药品，可都是周缙云刻意为之。

要知这乱世中药品流通最是难，有些时候有银元都换不来，而他们这些带bing打仗的最缺的就是治伤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