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6.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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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星河刚开始辅导她的高二上学期，是周翩整个高中最用功的时刻。

图书馆里，周翩捧着卷子：“朋友会离开你。”

耿星河没有抬头。

周翩加重语气重复：“兄弟会背叛你。”

鉴于她的语气太过哀怨，耿星河向她一瞥：“安静做题。”

“只有数学不会。”周翩扁着嘴把卷子转向他，“不会就是不会。”

“……不错的冷笑话。”耿星河探过头去，斜着看了一眼题目，“也不怨你不会，这道题用微积分来解比较快。”

“高二课本上没教微积分！”周翩咬牙。

“用你能理解的难度来讲……倒是有点复杂。”耿星河扶了扶眼镜，“也不难，先确定这个函数的增长率……”

“因为我很努力！”唇角怎么都压不下来，周翩的笑意里带着自得。

其实她晚上回家后也一直在努力学，用功之深，连奶奶都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但想吃透每个考点的变形谈何容易，开始做难题了之后，周翩便做得磕磕绊绊：“……听不懂，这一步怎么就接到下一步了？”

“……顺利成章啊。”耿星河的笔尖在纸上干脆地一划，“哪里不懂？”

周翩露出迷茫的表情：“呃……所以这里的b其实是，数字13？”

短暂的沉默后，笔尖无奈地转回了之前密密麻麻的步骤里，画了一个圈：“是β……”

“啊！对不起！”周翩涨红了脸，“我是不是很笨……”

“你很聪明。”耿星河顿了顿，镜片后透出柔和的光，“不要怀疑自己笨，是我不会讲题。”

看得出，耿星河并不习惯辅导人，尤其是辅导像自己一样的差生。

偶尔遇到周翩脑袋锈住，翻来覆去讲两三遍也听不明白，他也没露出丝毫不耐。少年声音低沉中带点磁性，不疾不徐地再讲一遍，润泽的眼里波澜不惊：“懂了吗？”

明明有分享盒饭给耿星河，但周翩总觉得，如果自己没能考到1班，实在是愧对他的付出。

又是无数个中午，以及中午之后的课上、课间、伴晚、深夜。台灯明晃晃，而周翩眼皮沉重，笔一歪，伏在卷子上睡了过去。

期中考前，耿星河已经觉得她很稳了，甚至打算让她往前复习。但周翩忐忑，还是一直在做期中考范围内的题。

没想到，漫长的努力，竟然被一盘辣椒蒸排骨毁了。

“校医，我还要考试。”周翩嘴唇惨白，手指抓着桌子才勉强站稳，“就是吃坏肚子了，胃不舒服。能给我开点止疼药吗？”

校医还没来得及说话，在病床上的耿星河开口：“刚好我们一起去医院，别勉强。”

周翩咬牙：“可是考试……”

她卷子只做了一半，按耿星河传授的得分大法填了所有公式。还是在疼得不行的情况下做的，完全不能保证正确率。

“同学，不过是一场考试。”老师也不赞同，“去医院看看，身体更重要。”

周翩没有反抗的力气，一双水灵的杏眼里万念俱灰。

“问过医生了，你可以吃点白粥。网上说要补充电解质，我加了点盐。”

妈妈坐在她身边，打开食盒，递给她筷子。周翩眼尖，看到袋子里还装了一小块红色的腐乳。

“我都肠胃炎了，奶奶还打算让我吃辣的腐乳？”周翩恹恹。

“待会我出去倒掉。”妈妈轻轻覆上她的左手，试图温暖她因为打吊瓶而冰凉的手背。

但手上的筷子明显是用来夹腐乳的那双，咸咸辣辣在舌尖爆开。周翩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声。

第二天，周翩还以为要中午才能见到耿星河。但一出考场，就对上了他的眼神。

“没事的。我去找老师，后面应该可以一起补考。”

他特地等在了考场外面，给她使个眼色，两人走到了图书馆无人的楼梯间。

“老师会给我们补考吗？”周翩不信，“上学期也有人考试生病，老师嫌麻烦，不给他补考。”

“我是年级第一嘛，应该能说服老师。”耿星河脸色还很虚弱，但是气势十足，“你就蹭我的补考就可以了。”

“对不起，我不该给你吃辣菜的。”周翩垂头，眼睫低低，“结果这几天都只有白粥喝……也没有肉……”

“明明是我要吃的。”耿星河看她脸色苍白，眼神里闪过一丝动容，“你是陪我受罪。”

“耿星河！”有人叫他。

周翩茫然转头望去。叫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看着年纪和穿着像老师，但没见过。

“校长好。”耿星河点头致意，从容地跟她挥手告别，走了过去。

竟然是校长？周翩心里一惊，校长不会以为他们俩在楼梯间私会吧？

校长室里，耿星河一脸平静：“我的补考，可以带上她一起吗？”

“补考，你还好意思说？”校长背着手踱步，一连串粤语连珠炮似地社畜，“之前如果不是你求我，我根本不会收你进来。结果你过来，半个学期就把自己搞进医院。你是在玩什么，学人家泡妹？”

“我成绩绝对没有落后。如果不信，你可以看看我补考后的成绩。”耿星河顿了顿，“……我只是给那个女生讲了下题。”

“你干什么要给人家讲题，时间有多啊？”校长烦躁道，“你教出一个211又如何？我不需要一个普通的重本，我只需要你足够耀眼，做七十四中的明星学生。你还要考奥赛，自己清不清楚情况？”

一阵沉默。似乎想起了什么，耿星河高扬的头缓缓低下，声音很轻：“我会努力的，阿叔请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