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些行商愿意送这么多银子过来，这比当初他们答应的数目多了不止一倍吧？”凌正看着庭院里堆得满满当当的大木箱说道。
“正常。”周珩正蹲在箱子中间，拿着笔在账本上记账，闻言眼也不抬的道，“他们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可以花钱买官的机会，怎么舍得轻易放过，虽然这只是个虚名吧，但叫出去也总比商贾好听的多。”
周珩说着叹了口气:“都是人，还都是有钱有地的主儿，谁会愿意整日看那些官大爷的脸色瞧。何况他们心里有记着笔账呢，他们今日给了多少，来日就能拿回去多少，到时关税商税一减，他们把货物倒卖出去起码能翻个倍。”
凌正只懂带兵打仗，不懂经商之道，听周珩这么一说，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他适先还真以为这些商人吃大亏了。
“这样也好。”他放心的点了点头，看向崔廷越道，“崔氏自战事开始就一直往外掏银子，我都怕你把家底都给掏空了。幸亏安若和内阁讨价还价，可以拿东西抵，这样等战事结束后，你还能慢慢把钱赚回来，也不至于太吃亏，我心里也放心了不少。”
崔廷越微微笑道:“姑父客气了，都是自家人不必这么见外。”
“是啊，爹。”周珩也抬起头说道，“我能让表哥吃亏么？”
凌正冷哼了一声，手指虚空地点了点他:“我看你是不想让自己吃亏，你占廷越的便宜会少了？”
周珩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不在这个时候顶嘴，免得被翻旧账，继续埋头登记着，等全都忙活完已过去大半天了。
周珩撑了个懒腰，拍了拍手里的账本，心满意足地递给凌正:“这些银子足够大安用两年的了。”
凌正边看边点了点头:“要是不打仗，七八年都够了，也不知道大安要还几年才能把钱还清。”
周珩也沉默了一下，随即又叹息道:“先解决燃眉之急吧，欠债总比亡国要好的多。”
“不过这些银子后续该由谁来打理？”周珩问道，“爹和我不日就要返回北境，表哥要把军饷送去阳州，这么大笔的银子交给别人打理我也不放心，过些时日肯定还会有别的商人送银子过来，到时谁来管？”
凌正和崔廷越闻言都沉默了，这还真是个问题，所谓大灾之年必有大贪，这银子的事还是要交给自己人才能放心。
忽然，一个女声传了过来:“银子的事我来帮你们打理就好，你们安心打战去。”
众人闻声转头看去，只见陆兮悦在侍女的引路下走了过来。
“兮悦来了啊。”凌正笑着招呼了一声，他虽然已经知道了中秋宴上的事，对文安侯也心有不满，但他对这个儿媳妇还是格外满意的。
陆兮悦也走上前，恭敬地朝凌正行了一礼。
周珩还记得玲珑轩里她和凌安禹私会的事，这会儿见了人，故意打趣她:“大嫂怎么来了啊？我哥可不在家啊。”
“你这个丫头，就知道拿我说笑。”陆兮悦羞恼地戳了一下周珩脑门说道，“我能不知道你哥还在北境没回来？我今日过来也是想看看你们府上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免得你们在外打仗还留神家里。”
周珩:“你就这么过来，文安侯和你爹没意见？”
“他们早不管我了。”陆兮悦无所谓的撇了撇嘴，“自从中秋宴皇上给我当众指了婚，他们也就死了让我当王妃的心，干脆随我去了。”
她看着满庭院的箱子，主动请缨:“你们这一院子的银子就这么放着也不是回事，太招人惦记了。你们要是放心我，我就替你们打理，你们要是另有安排，我也可以帮你们打打下手，反正我如今闲着也是闲着。”
周珩对陆兮悦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毕竟上一世这对夫妻的感情是出了名的好，只是……
他不太信任的看着陆兮悦，问道:“你行吗？”
陆兮悦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自我六岁打定主意要嫁与你哥起，我就开始学着料理内宅，你说我行不行？”
“行行行，是我眼拙，大嫂自然是行的。”周珩把那一打账本放到陆兮悦手里，十分放心地的道，“那银子这事就有劳大嫂多费心了？”
陆兮悦抿唇笑道:“好说。”
*
全州的五月暖风袭人，微风拂面时会带来远方不知名的花香，只是这香气吹不进死气沉沉的全州城里，空里弥漫的尽是混着血腥气的硝烟味。
城门外，一列车队从山道上缓步而上，车轮在轧过的泥地上印出深深的车辙，一看就知道这是载了什么重物。
当车轮陷进泥坑或者卡在山石上时，走在最前头的西洋人就会返身回来，挥着手里的鞭子朝推车的大安人大喊大叫，像是只要他们一偷懒，那根鞭子随时就能挥打而下。
等到车队行至全州城门下时，早就监视着这一群人的西洋敌兵斥令他们停下，数百个黑洞洞的炮口不约而同的对准了过来，吓得车队的人不安的畏缩着。
“什么人？干什么的？”城墙上的西洋人问道。
领队上前一步，讨好的笑说道:“军爷，我们是从安州过来，奉哈顿将军的命令给大军送铁矿的。”
“送铁矿？”城墙上的西洋人并没有放下戒心，继续审问道，“这铁矿按理三月就该送来，你们为何拖到五月？”
“路难走嘛军爷。再说圣使也在，将军他不得先把圣使哄高兴了再做事？那可是位不能马虎的主，您说是不是？”
西洋人没应声，看神情倒是相信了不少。
领队见状再接再厉的问道:“军爷，能放我们进城了吗？这几车铁矿就这么扔这儿也不是回事啊。”
那西洋人的目光在马车上睃巡了一会儿，只道:“先等着。”
没过一会儿，城门开了，一个军衔看着颇高的将领带着一队人走了出来，目光狐疑的在来人身上打量，“你说是哈顿派你来的？”
领队点头:“是，将军。”
“可有信物？”
“有有有，自然是有的。”领队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恭敬地递了过去，“这是哈顿将军亲笔写的文书，上头还有将军的印章，您看看。”
将领接过快速地扫了几眼，心中的疑虑放下了不少，他下巴微昂的指了指那些推车的苦力:“那这些大安人又是哪来的？”
“哦，他们啊，他们都是我们在安州抓到的逃兵，没用的很，一打就认怂，不信您看。”领队说罢挥着鞭子朝其中一人抽了过去，抽得那人皮开肉绽，哭爹喊娘，不停的磕头告饶。
将领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让身后的士兵上前去开箱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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